揀選

布納赫在自己的著作《福音作為悲劇、喜劇和童話》裡，有句話極度有趣：「揀選本身的喜劇性及不可預見性。」可能我總是劃錯重點，所以不太會抓主流考題。不過對我來說，這才是有趣的所在，關於上帝的作為，是有限的人類永遠無法參透，越想找出答案或是公式，越是徒勞無功。

我們永遠無法得知為何上帝會揀選某些人，成為祂自己的器皿、僕人，來服事上帝國。看過許多後來才覺得是道貌岸然的牧者前輩；耳聞許多臭名昭彰的牧者同工；還有少根筋、缺乏牧會倫理的後輩牧者。當然，這不是要誇自己別人優越，因為我也是其中的一份子，品行沒有比較高尚、信仰也沒有比較敬虔。

然而這或許就是喜劇的元素，是從絕望的悲哀開始，一群烏合之眾，所謂的「天兵」，自詡要來打拼上帝國，非但沒有互相合作，而且每個人又覺得自己特別厲害，彼此扯後腿、爭執拉扯，活脫像是一齣鬧劇。當你自以為是個正常人，應該比其他人清高、正直。以利亞的敘事會狠狠賞你一巴掌：「嘿，你以為只有你才能做上帝的工嗎？豈不知除你之外，還有其他跟你一樣、甚至比你還要好的工人。」

結果我們太熱衷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面，壓根沒有聽見上帝早就在敘事中一而再、再而三，述說著他的作為無法被定義和測量。聖經裡滿是令人跌破眼鏡的故事，或理解為諷刺性的喜劇更適當。會嘲笑應許的老太婆撒萊竟能承接恩典；頭腦簡單、四肢發達卻憨厚的以掃沒有中獎，反倒是卑鄙又滿腦詭計的雅各入選；摩西在埃及犯下蓄意傷害的案件，他是逃跑到米甸躲避刑事責任；大衛活生生將謎片劇情真實上演；所羅門和他父親一樣熱衷政治遊戲、興建聖殿，他的後代子孫幾乎都是作奸犯科的國王；一堆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門徒。書中一句話直接點明，「福音本身，更是其中最諷喻且神聖的笑話。」

上帝國也太糟糕了，完全打破我們的想像。就連耶穌本人也曾嘲諷地說：「因為被召的人多，選上的人少。」（馬太福音廿二14）完全打臉每個時代的問題，大家都說自己有上帝的呼召，結果呢，請大家自行觀察、想像。我的意思不是自己就是「天選之人」，這句話若以另一個方式詮釋，我們都是有呼召的人，但是能持守忠心、堅定跟隨上帝的人少之又少。

當然這並不是嘲諷信仰，而是藉著諷刺人性，突顯上帝在我們生命中的作為，而我們卻常常視而不見。不過也因此需要全神貫注，那不可預見的喜劇降臨，也許上一秒還在為劇情憂傷、煩惱、哀愁或憤怒，會突然翻轉，上帝的恩典、喜樂擊中我們，讓我們在痛苦之中有盼望。「苦中作樂」可能會是最好的形容。是在人生苦難中的逆轉，不見得是情形改變順遂、事情迎刃而解，而是來自無法解釋的霎那甦醒，有新的眼光，以不同角度能去面對自己的困境。

借用自己上週講道的一段話，英國喜劇演員卓別林說過自己獨鍾悲劇，因為其中常有美麗的事物產生；有人將他的話延伸為「喜劇的核心是悲劇」。我們可以理解為喜樂的背後是因為真實體驗過痛苦；盼望的種子是從痛苦的土壤中發芽，真實的痛苦幫助我們體會對於盼望的真切，明白信仰才是力量的泉源。

上帝的揀選超過我們的想像。當我們想以一個框架加以束縛、試圖定義這就是「揀選」或「呼召」，我們可能就是把自己當成上帝。聖經敘事不斷提醒我們，在人生的舞台，或是傳道人的講台上，這些都是上帝的劇場，我們都只是其中的演員而已。唯一能評價、喊卡的導演是上帝自己；祂同時是最厲害的編劇，融合人生的悲劇、喜劇，交織成為福音的故事。而我們所要做的事情是扮演好我們自己的角色，好好地將福音的故事傳遞出去。

鐵花村裡的熱氣球燈飾